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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(3/3)页
说得难听,无形中就踩了江焱一脚,旁边的江崇看她一眼,登时也没了好脸色。

“你放肆!”白德重察觉到不对,斥了她一句,“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?”

“君上乃国之栋梁,他的婚事自然不能马虎。老爷今日就算责罚妾身,妾身也非得说明白,不能让她蒙骗了君上!”白孟氏一副大义灭亲的公正态度,“妾身所言,句句属实。那白珠玑不但偷盗成性,而且还夜不归家,声名败坏,实在难登大雅之堂!”

别家嫁女儿,都是巴不得说尽好话,生怕被婆家轻贱了去。这白府倒是好,下聘的人才说几句话,当家主母就急急地要往待嫁的女儿身上泼脏水。

江玄瑾抬眼看着她那气急败坏的模样,微微勾唇:“句句属实?”

迎上他的目光,白孟氏有点心虚,却还是使劲点头:“是,府里的人都知道!白珠玑因为虚荣,偷了她二姐的嫁妆穿戴,昨日不知跑去了何处,一晚上都没回来!”

“偷她二姐的嫁妆?”江玄瑾想了想,“白夫人指的是昨日四小姐身上那些首饰?”

“是的!”白孟氏笃定地道,“那都是妾身给二女儿备下的,妾身亲自看过,不会有错。”

嗤笑一声,江玄瑾翻手拿出一支金丝八宝攒珠簪:“那白夫人且看看,这个是不是也是二小姐的嫁妆?”

这是白珠玑在墨居里落下的,还是御风捡着了带来的白府,本是打算等她醒了就还她,没想到还派上了用场。

白孟氏瞧了瞧他手里的簪子,觉得做工跟白珠玑身上那些差不多,当即就点头:“是!这个也是!”

收回手,江玄瑾点头:“这就好办了,这簪子出自沧海遗珠阁,沧海遗珠阁的陆掌柜的家宅就在隔壁。白夫人若执意说这些东西是你替二小姐置办的嫁妆,那不妨就把陆掌柜请来,一问便什么都清楚了。”

此话一出,白孟氏的脸顿时一青,接着就怒道:“君上的意思是妾身在撒谎?”

这是恼羞成怒的反问,一般人被她唬住,怎么也会说句“我不是这个意思”之类的场面话。

然而,她面前站的是从来不给人颜面的江玄瑾。

“你本就在撒谎。”他敛眉,神情越发冷冽,“四小姐那一身首饰是沧海遗珠阁陆掌柜相赠,却被你说成了偷的白二小姐的嫁妆。白家的当家主母,竟这当众污蔑小辈?”

没想到谎话会被当场拆穿,白孟氏顿时臊得站不住脚,结结巴巴支吾两句,窘态尽显。

她这模样,白德重看着都觉得丢脸,怒斥道:“你怎么敢在这里胡言!”

“妾身……”白孟氏咬牙,厚着脸皮抵死不认,“妾身没撒谎!分明是君上有意包庇白珠玑!退几步来说,就算那首饰她是从别处得来的,她夜不归家也是事实!一个未出阁的姑娘,待在别人家里过夜,谁知道发生过什么事!”

“你胡闹!”事关女儿家的名节,白德重终于是坐不住,起身就给了白孟氏一巴掌,将她打得踉跄几步。

捂着脸扶着桌子,白孟氏眼神越发怨毒:“妾身说的是实话,也是为了咱们白家好。君上若是一时冲动娶了珠玑回去,再发现什么不对,岂不是要怪罪咱家?”

这话可以说是用心险恶了,一字一句都暗示白珠玑不干净,当着两家长辈的面说出来,几乎是没打算给白珠玑留活路。

江家众人面面相觑,沉默了片刻之后,江老太爷突然站了起来,朝白德重弯了弯腰。

白德重连忙伸手作扶,皱眉道:“您这是折煞白某!”

“老朽理应行这一礼。”江老太爷叹息,“如白夫人所言,一个未出阁的姑娘,留在别人家过夜,的确是不像话。”

白孟氏闻言大喜,以为自己的话终于有了作用。

然而,老太爷接着就道:“更何况玄瑾向来是守礼的人,知道这样对四小姐不好,却还将她留在了江府过夜,实在是老朽教子无方,愧对亲家!”

后头的江崇也跟着弯腰:“我身为大哥,没有阻拦他,也愧对白大人!”

江深拱手:“我身为二哥,亦没有阻拦,更是愧对白大人!”

江家后头那一排知道“三公子在房里藏女人”之事的人,统统都朝白德重行了礼。他们身为江家人,不但没有阻拦,反而还特别高兴,实在是很惭愧啊!

看着面前这齐刷刷的脑袋顶,白德重愣住了,白孟氏也愣住了。

“昨晚……珠玑是在江府过的夜?”白德重低声问。

江玄瑾看他一眼,神色冷淡:“四小姐昨日在江府崴伤了脚,一时行走不便,晚辈便让她住在了客楼上。此事是晚辈考虑不周,与四小姐无关,还请大人恕罪。”

什么偷盗成性,什么夜不归家与人有染,原来统统都是污蔑!众人听江玄瑾说完之后,目光便落在了白家主母身上。这回,就连白家自家人都觉得,白孟氏这回的举止真是恶毒又荒唐!

白德重颇为愧疚地看着江玄瑾:“所以君上昨日那般蛮横,是因为老夫冤枉了珠玑?”

脸色微沉,江玄瑾道:“大人觉得自己仅仅只是冤枉了她?”

白德重微愣:“不然?”

看一眼白孟氏,江玄瑾对白德重道:“您的夫人将您亲生的女儿打掉了半条命,昨晚若不是晚辈拦着,您那一戒尺下去,她怕是要断了气!您倒是好,不闻不问便罢,还冤她怪她,一言一行,可有半分值得玄瑾敬重之处?”

白德重心头一震,张了张嘴,竟是无法反驳。

后头江家的人也吓着了,连忙问他:“怎么回事?四小姐受伤了?”

江玄瑾垂眸,掩了情绪答:“生死未卜。”

一听这词,白德重不敢置信地看向白孟氏,后者连忙低头,小声道:“我可没下那么重的手。”

都是家奴动手打的。

顾不得招呼其他人了,白德重抬步就往西院走。江老太爷也坐不住,生怕好不容易盼来的儿媳妇就这么没了,连忙拄着拐杖跟上去。

他一动,江家的人全动了起来,只留白孟氏和几个白家人呆滞地站在堂内。

一行人快到西院,却见个丫头从西院门口跑出来,跑得又急又快,一个趔趄就狠狠地摔在了地上。

“灵秀?”白德重瞧见就喊了一声。

像是摔得狠了,灵秀没能爬起来,趴在地上抬头看见江玄瑾,傻兮兮地咧嘴就笑:“君上,小姐熬过来了!”

这笑容灿烂得很,饶是脸上一片脏污,也像是发着光一般。然而,这光只留了两瞬便褪了个干净,灵秀怔然地望着一处空地,突然就嚎啕大哭。

一晚上的担惊受怕,一晚上的心惊肉跳,全被她哭了出来,哭声悲恸,听得在场的人心里都泛酸。

江玄瑾看着她,一直攥着的手也微微一松。

熬过来了……

这四个字听得众人心里都有点复杂,白德重看了看前头那狭小的厢房,终于觉得自己当真是待珠玑不好,竟任由她被欺负成了这样。

他转头,朝身后这一群人道:“屋子小,让君上和老太爷先进去吧,各位不妨在旁边的厢房里歇歇脚。”

这么多人去看病,也影响病人。众人虽然都想去看看那四小姐,但主人家都这么说了,便也识趣地点了头。

江玄瑾进了厢房,熟门熟路地去床边,低头看了看床上那人的脸色。

依旧是一张惨白的脸,但隐隐的,能感觉到一丝生机了。

松了眉头,他看一眼旁边的白德重,起身让了个位置。白德重凑上前看了看,眼里愧疚之色更浓。

“我不是个好父亲。”他道,“当初答应她娘好生照顾她,我没做到。”

江老太爷道:“现在补偿还为时不晚。”

白德重苦笑:“老太爷觉得白某该如何补偿才好?”

“这还不简单?”老太爷瞪眼,捏着拐杖指了指旁边的江玄瑾,“把女儿嫁给他,就是最好的补偿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白德重沉默,沉默之后不得不承认:“老太爷说得对。”他看向旁边的江玄瑾:“大概是老天爷心疼珠玑,所以让她得了君上的青睐。坦白说,今早白某差点当真参了君上一本。幸好,幸好白某信了一次君上的好人品。”

江玄瑾低头不语。

江老太爷笑道:“真参他一本也好,这孩子还没被人参奏过呢,有个经历也不错。”

亲家这么豁达,白德重心里更是感激,但看一眼床上虚弱的人,他有些担忧地问医女:“当真没事了吗?”

医女疲惫地笑道:“方子已经开好,一日三次药,悉心照料就没事了。”

点点头,白德重又朝江玄瑾拱手:“多谢君上救小女一命。”

江玄瑾还没来得及应,旁边的江老太爷就摇头道:“这有什么好谢的?他要是不救,就没媳妇了!”

说着,又拉着白德重往外走:“既然亲家也接受这婚事,那就详议一番婚期,顺便把聘礼收了。”

白德重连连应是,踉跄几步跟着他出去,却又忍不住再回头看了一眼。

幽暗的厢房里,紫阳君安静地站在床边,姿态萧然,一如在朝堂上他看见的那个背影一般。明明离人很近,可又让人觉得很远。

东院主屋。

白璇玑已经默默掉了半个时辰的眼泪,白孟氏拿冰敷着脸,眼里也满是不忿。

“她肯定是用了什么狐媚手段,不然君上能看上她?”白孟氏恨声说着,又安慰她两句,“你别急,他们只说让紫阳君的婚事放在前头,可没说要退你的婚啊。”

“提也没提一句,跟明说退婚有什么分别?”白璇玑抹泪,“再说,就算不退,我嫁过去也低了白珠玑一头。”

能有个好婚事固然让她高兴,但更让她高兴的,是能踩白珠玑一脚。如今不仅婚事摇摆不定,白珠玑还反过来踩了她一脚,这叫她如何甘心?

一想起方才家里亲戚那好戏一般的眼神,白璇玑就心里生恨。

白孟氏叹了口气:“早知道就该直接打死她,这样就算紫阳君想娶,她也没命嫁。”

闻言,白璇玑抬眼看了看她。

心里一虚,白孟氏连忙道:“我开玩笑呢,真打死了,我也得吃牢饭。”

擦了擦眼泪,白璇玑道:“若是明面上打死,您肯定是要吃牢饭的。”

但若不在明面上呢?

白孟氏一愣,看了看她的眼神,倏地觉得背后一凉。

江家人与白家人谈好婚事细节,便举家告辞了。江老太爷跨出门,看了一眼并未跟着出来的江玄瑾,又气又笑:“你堂堂紫阳君,是要倒插门了不成?”

“我有东西要还她。”江玄瑾道,“等她醒了,还完就走。”

担心人就担心好了,还找个什么还东西的烂借口。老太爷听得直摇头:“出息!”

江玄瑾置若罔闻,目送他们离开,与白德重说了两句便回去西院。

“主子。”御风跟在他身后道,“您先睡一觉吧,眼睛都泛红了。”

江玄瑾摇头,坐在床边道:“今日未去早朝,不少事要处理,你替我沏盏茶便是。”

御风叹了口气,领命而去。

手边有不少刚送来这里的折子,江玄瑾揉了揉眉心,耐心地拿起来一本本地看。看到第五本的时候,床上的人咳嗽了一声。

微微一惊,他连忙起身去看,却见白珠玑一双眼紧闭,嘴唇微微张了张,像在念什么。头一遍没听清楚,第二遍这两个字就清晰了。

她喊的是:父皇。

江玄瑾一愣,盯着她看了一会儿,接着就笑了。

做梦还梦见自己当公主,可把她美坏了!

正想伸手去碰碰她那胡言乱语的嘴唇,外头却突然传来一声呵斥:“什么人!”

是御风的声音,江玄瑾挑眉,放了折子起身去打开门。

门外,御风一手端着茶,一手捏着峨眉刺,满眼戒备地看着对面。

他对面站着个人,那人一身银丝雪袍,捏一把南阳玉骨扇。

“滚开!”陆景行抬眼看他,眼里满是戾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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